德國馬堡大學政治系教授 Frank Deppe
德國馬堡大學博士候選人許逢麟 譯
歐洲自1848年掀起革命風潮後,百年來的歐洲左翼政治大抵以勞工運動為 主體,勞工呈現強大的社會力量,並扮演著制衡資本利益集團的角色。伴 隨這段勞工運動歷史發展是保守右翼勢力的反撲,勞工運動發展時時受到 戰爭、革命、經濟危機、法西斯主義以及各種政治獨裁形式所中斷,勞工 運動的歷史深深鑲箝在19和20世紀的社會脈動之中。
過去勞工階級與工會運動在市民革命階段大抵以要求基本政治與民主權力 為目標(選舉權、結社權、集體協商權等)。二次大戰後,尤其在西歐和 北歐地區,工會運動則是力爭人民的「社會權」 “sozialer Staatsbürgerschaft”,建構福利國家體制,在資本主義國 家內透過民主方式來協調勞資間的利益衝突。
這種民主方式的「階級和解」“Klassenkompromiß”建構現代福利國家。 在制度上表現在社會福利安全體系的建構,經濟上表現在勞工與工會對政 治和企業的參與權、同意權以及控制權等。這種權力關係一直維持到東歐 社會主義政權解體而消解,東西陣營界線的消弭促成真正經濟全球化的到來。
全球化的現象使得過去舊有工業社會中以勞工階級為核心,並且作為政治 運動(政黨)、社會運動(工會)以及文化運動的傳統勞工運動,在二十 一世紀的今天碰到了瓶頸。工會雖然還是勞工階級的組織,勞工的選舉行 為仍就支持左翼政黨(現在越來越難將社會民主黨及其領袖定位為左翼代 表,也就是傳統的社會主義政策綱領),但是勞工運動追求普遍價值與解 放社會和政治的運動目標,已經不再受到重視或從記憶中淡出。勞工不再 自覺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中一股具有意識的政治力量,忘卻勞工運動的歷 史任務在於敲響「資本主義的喪鐘」。
英國歷史學家Donald Sassoon在一九九七出版的「社會主義百年史—二十 世紀的西歐左翼」提出他主要的觀點:西歐社會主義運動已經完成它的歷 史任務,也就是透過民主方式和福利國家促使資本主義文明化。在二十世 紀末,工業社會勞工階級的受薪者人數已經越來越少,他們將不再是推動 社會主義的主要動力。文明化資本主義的成就已經被英國柴契爾主義強烈 的攻擊所取代,今天左翼的主要任務竟成為去維護過去所取得的成就。
是的,二十一世紀的左翼與工會運動何去何從?階級勞工運動的侵蝕不但 發生在政治層面,同時也在社會文化層面,而且這個過程越來越複雜。社 會衝突、階層化以及支配關係無法再簡化成是單純的階級衝突。傳統的「 階級場域」“Klassenmilieus” (階級文化會表現在城市中的住宅區位、 工廠、家庭中的養育方式、日常生活運動文化或酒吧等等)逐漸地消失。
Ulrich Beck 在「危機社會」“Risikogesellschaft”一書中描述了此一 個人化的趨勢:「去傳統化....超越階級關係」。經濟全球化只是這許許 多多變化中的一環,並且加速了整體變化趨勢。
但是經濟全球化也帶給左翼與工會運動發展的新契機。歐洲加速政治經濟 的統合以及1993年「歐洲企業委員會」指令的通過,使得歐洲各國工會擺 脫過去國家疆界的思維模式,尋找彼此合作的可能性。
一方面歐洲各國屬性相同的工會嘗試建立以歐洲為架構的上層工會,如歐 洲總工會或歐洲金屬工會等,進一步發揮在政治、經濟方面的影響力;另 一方面在不同國家設有生產據點的跨國公司依照「歐洲企業委員會」指令 ,必須協調不同生產據點的勞工,組織跨國性的工廠委員會來參與跨國企 業未來的營運、管理以及勞工權利事務。
雖然受限於語言、各國法令、工會文化等障礙,但是這種發展趨勢以及經 濟全球化的壓力讓工會認識到過去福利國疆界的限制,體會到今天工會的 任務不在於維護過去所取得的成就,而是自覺的反省,認識到自己是社會 力的主體,是一股具有政治意識的社會力量。
工會在意識的覺醒之後,才有能力思索未來的歷史任務,才有能力如何克 服橫阻在工會之間不同語言、文化、利益等各項障礙,才有能力推動新的 全球性勞、工會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