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工資審議年年爭議不休,為掌握基本工資所得者在有限經濟條件下的實際居住態樣,台灣勞工陣線經由g0v協助,運用591租屋網站公開資料,收集2018年4月24日至5月11日位於六都的出租物件資訊,共計取得實際租屋資料67506筆資料。另以2018年基本工資(minimum wage)月薪22000元,同時參採國際常見的「30%租屋原則」,即租金上限不應超過所得30%,設算個人基本工資的可負擔租金上限為6600元,分析六都租屋市場中符合此一租金條件的資料,合計取得可負擔租屋17695筆,並逐一針對租金、空間及居住環境品質進行分析。勞陣研究部就研究結果彙整出當前基本工資所得者的三大居住困境,包括廉價租屋數量不足、高風險居住環境以及居住限制與排除,以下為擇要分析。而《六都基本工資租屋能力調查》近期也會於勞陣官網公開(編按:已於8月16日舉辦「社會不排除:居住正義與最低工資的社會設計」 座談會公開),完整呈現當前六都租屋市場的實態。
一、六都租屋市場基本分析
67506筆六都全體租屋資料中,月租金平均數及中位數均以台北市最高,最低為台南市;租屋坪數部分的最高平均數為台北市,但最高中位數則落在桃園市,顯示台北市租屋空間的差距頗大,最小空間為台南市,因此每坪租金價格是以台北市最高,桃園市為最低。
二、租金所得比
六都租屋市場的租金中位數為11000元,若以主計總處公布2016年全國薪資中位數46012元,推算六都租金所得比約為23.9%,另以各都租金中位數占全國薪資中位數推計各都租金所得比,其中台北市占比高達58%,至於排名第二的新北市及桃園市分別為30%及25%均屬於勉強可負擔範圍,台中市以南各都屬於可負擔,顯見北部地區的租屋市場對於勞工的經濟負擔頗為沉重。
三、核心家庭市場租金
二代親子共居為目前家庭型態主流,調查預設由夫妻撫養二名子女,家庭空間需求為三房,租屋坪數預設為30至35坪整層出租的宜居空間。在六都27489戶整層住宅中,符合此一條件的租屋平均租金為21843.8元。其中台北市平均租金達38471.5元,最便宜的高雄市僅需14589.3元,兩者相差2.63倍。近期官方公布平均薪資一度引發社會爭議,若以2018年4月主計總處公布勞工平均總薪資48192元計算,則台北市平均租金占雙薪家庭平均收入達39.9%,其次為新北市的21.9%,最低占比為高雄市的15.1%,顯示在台北市的核心家庭已難以負擔合適生活空間,只能向下尋求更低價的狹小租屋空間。
四、基本工資可負擔租屋數量
調查發現,個人基本工資可負擔租屋數量占六都總租屋總量的26.2%,看似不低,實際上並非平均分布,如台中市不論總出租屋數(16582戶)或基本工資租屋數(5058戶)均為六都之冠,占比也達到30.5%,但排名第二的台北市共有15173戶出租住宅,但符合負擔上限的租屋數僅745戶,占比僅4.9%,顯示基本工資族群「看得到租不到」,只能付出更高的租金才能獲得棲身之所;而占比最高為台南市的60%,代表該市出租住宅市場有6成的租金低於6600元,不僅機會較多,租屋成本也相對輕鬆。
進一步分析個人基本工資租屋市場的平均租金,六都總平均月租金為5226.2元,各都中仍以台北巿的5596.8元最高,最低平均租金為台南市的4912.9元,且各都租金中位數與平均數差異均不大。在居住空間部分,租屋平均坪數及中位數均以台北巿最小,分別僅有4.72坪、4.5坪,其次為新北的5.75坪與5坪,其餘四都均在6坪以上,居住空間最大為台中市的7.19坪與7坪,約為台北巿租屋空間的1.5倍。以租金及坪數分析每坪租金,台北市的個人基本工資租屋市場,每坪租金1314.4元為最高,其次為新北市的1031.7元,其餘均未超過一千元,最低為台南市每坪租金757.5元僅及台北市的57.6%,顯示相同租金在台北市及新北市的租屋空間,遠較其他四都狹窄甚多。
各都平均租金及空間分布也顯示兩兩一組的趨勢,其中台北巿及新北巿屬於高租金低坪數,台北巿較新北巿更為極端,與雙北市處於對應位置(即低租金高坪數)為台南市及高雄市,其中台南市租屋壓力又比高雄市為低,至於桃園及台中則屬於中等,顯示雙北巿的基本工資所得者不僅面對較為激烈的租屋競爭且租屋空間相對狹小,形成高居住壓力。
五、基本工資可負擔租屋房型分析
租金6600元以下可負擔租屋市場的主流房型為雅房、分租套房及獨立套房,整層住宅極為罕見。如圖三所示,台北市有超過8成以上為雅房,新北市為雅房、獨立及分租套房三分天下,桃園以南四都是以獨立套房為大宗,顯示基本工資的租屋能力在桃園以南四都的選擇樣式較多負擔也較低,在台北市就只有雅房可供選擇。至於六都各類房型的每坪租金價格,台中市、台南市及高雄市的雅房單價低於套房,符合一般印象,但台北、新北及桃園的雅房,每坪單價已高於分租套房及獨立套房,主因在於雅房租金總價雖然較低,但空間更為狹小以致拉高每坪價格,其中台北巿雅房每坪租金1255元,甚至是六都各類房型之冠,換言之,基本工資所得者在台北巿,不僅要與其他租客或房東共用生活空間及設施,還必須支付相對更高的成本。
六、基本工資可負擔租屋-頂樓加蓋
調查發現,租屋市場中常見到頂樓加蓋,在租屋市場中自行揭露的比率並不高,六都全體僅1012戶(1.5%),在基本工資可負擔租屋市場也僅出現249戶(1.4%)。特別的是,不論在六都全體租屋市場(12265戶、18.2%)或是基本工資可負擔市場(4209戶、23.8%),頂樓出租均明顯偏高,在概率上有違常理,不乏是屋主刻意將頂加隱匿為頂樓所致。六都中,頂樓加蓋出現集中雙北市的趨勢,占六都所有頂加戶數的69.5%,顯示人口及經濟活動密集需求量大,使得頂加成為雙北市常見的租屋選項。
一般印象中,頂加價格較低而成為低所得者的租屋首選,但調查發現,頂加不僅價格偏高空間亦是最小,其中台北巿頂加平均租金5842元遠高於其他樓層,新北巿的頂加平均租金價格5507.3元也與中間樓層的5505.7元相當。在空間部分,台北巿的頂加平均僅4.8坪略大於中間樓層的4.6坪,而新北巿的頂加平均5.7坪卻小於頂樓及中間樓層,顯示雙北市的頂加租金及空間使用並未特別便宜,甚至反而偏高。另頂加比率較高的雙北市進行分析隔間材質,台北市表明為木板隔間或輕材料的房型以雅房居多,占有登錄材質雅房的22.9%,57戶分租套房中也出現8戶輕材料占比為14%;新北市以木板或輕材料搭建的雅房合計為99筆,占比達19.5%,分租套房則出現42筆(7.3%)。再與樓層進行交叉分析,台北市填具隔間材質的頂加,出現木板隔間及輕材料的占比高達76.7%,新北市亦有15.7%,顯示房主自行改建後再出租的頂加及雅房不僅空間較小,也更容易出現高風險建築材質。
七、基本工資可負擔租屋-居住限制
性別限制在租屋市場頗為常見,基本工資可負擔租屋市場中各都限制性別的比率均高於全體租屋市場,且僅租女性的比率也高於限男性,其中以台北市最為明顯,限女性比占達37.7%,遠超出新北市的18.7%及高雄市的15.9%,限男性亦是六都之冠。推測此現象應與台北市是以雅房為主,基於其他租戶性別考量故性別要求較多,而限租女性比率高於男性,則是反應房東對女性租屋者的集體偏好。另外,調查中也發現個人基本工資租屋市場不可開伙明顯高於六都全體租屋市場,其中台南及高雄市雖擁有較大租屋空間及低價租金,但不可炊的比率卻高於其他四都,顯然多數基本工資族群只能以外食解決。
八、租金工時
運用基本工資時薪推算六都租屋工時,若夫妻兩人均為時薪140元的基本工資家庭,以台北市整層住宅租金中位數45000元,等於夫妻需每月工作321.4小時(每人每月工作160.7小時)才能負擔,而基本工資個人要負擔台北市套雅房單人房型,也需要工作85.7小時;在租金價格最低的台南市及高雄市,基本工資所得家庭僅需花費120個工時(夫妻各66小時),基本工資個人在台南市只需37.1小時。
調查結論
勞工陣線彙整出基本工資所得者的三大居住困境,包括廉價租屋數量不足、高風險居住環境以及居住限制與排除,三項困境共構基本工資所得者的居住機會不平等。其中台北市及新北市市場租金偏高,也連帶壓縮符合基本工資能力的租屋數及占比,居住空間也相對狹小,顯示基本工資族群終身無力購屋卻仍舊會承受居住市場的負面影響。雙北市長期人口移入,需求大於供給進而拉抬頂樓加蓋或重新隔間違建的租金價格,但使用木板或輕材料不僅隔音差風險性也高,居住品質相對不佳。雖然南部的租屋市場價位較低,但相對卻存在較多的身份性別限制與不得開伙的要求,再加上拒租中高齡的設限,也導致經濟弱勢的基本工資族群遭遇居住障礙與社會排除。勞工陣線認為,現今一般勞工家庭的租金壓力已相對吃緊,經濟弱勢者的居住壓力必定更加沉重,一旦都會區高價豪宅不斷聳立,租金隨之水漲船高,必定會對家庭消費支出造成更大的排擠效應,更不利於階段翻身而形成貧窮世襲。
居住政策建議
勞工陣線認為居住市場長期呈現「高房價、高自有率、高空屋率、高租屋人口」的四高現象,反應者居住不平等的社會機制。根據營建署2017年委託住宅學會研究顯示,生育率與房屋貸款負擔率呈現負向關係,房價負擔能力越低則總生育率越低。同理可證,租屋成本居高不下的壓力也會引發生育罷工,若持續放任居住市場化,必定造成勞工家庭難以承受的超額負擔。故政策首要之務應是運用基本工資增加低所得家庭的居住選擇機會,且除市場供需機制外,居住市場也應朝向住宅供給多樣性,包括加速社會住宅興建,六都更應建構合適的分級租金補貼,強化勞動租屋族群的市場議價能力,並取消戶籍設限,增加就業遷移的申請彈性。勞工陣線主張,唯有多管齊下的政策工具促使居住供給更加多元,才能令居住擺脫資本市場的完全控制,回復勞工及其家庭應有的居住人權與尊嚴。
崔媽媽基金會執行長呂秉怡表示,有資深社會工作者曾指出若能解決弱勢家庭的住屋問題,讓其住得安定,該案家社福處遇工作將可成功一半。因此讓基層勞動者能居住安定,在無後顧之憂下才能專致投入社會生產,是為提升國家/城市競爭力的重要前題,由於高房價是居住問題的原兇,長期治本之道應從健全不動產市場解決(持有稅制改革,金融管制,資訊公開)。因應廉價租屋數量不足,高風險居住環境,及居住限制與排除的三大居住困境,現階段政策建議:
a)積極興建社會住宅、推動分級租金補貼,及包租代管政策的重大政策。
b)健全租屋市場及制度,包括落實「租賃住宅市場發展及管理條例」對房客租賃權益保障;並貫徹內政部近期通過「加強既存違章建築處理指導綱領」,針對房東非法隔間出租之高風險居住環境進行嚴格控管,以保障房客的租屋安全及品質。
長期協助街友的芒草心協會祕書長李盈姿指出,從芒草心無家者服務經驗中發現無家者脫離街頭返回社區租屋後,可負擔租金所能租到的房子,多為非法隔間的出租雅房,但這樣的物件通常潛藏居住安全性的危機,依法應嚴格管控房東非法隔間的出租物件,但如此一來弱勢租屋者能夠負擔的租屋更少了。因此她建議政府可以盤點並釋出閒置公有空間,委託民間單位經營包租代管,在兼顧居住安全的情況下,規劃適合弱勢單身者的房型,以提供合理租金及友善空間,令其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至少保有居住的基本人權。